第25章 (第1/1页)
小道边的路灯愈来愈稀疏,树叶繁茂,在黑夜中投下一团一团的黑影。 月亮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叶片后,所有的光好像也都追着月亮离开了。 白鹭洲走到小路尽头最后一盏路灯下时,终于看见了坐在森冷墓碑前的小池柚。 池柚缩成一团,脸色苍白,眼中满是沉甸甸的死气。 她抱着膝盖的双手脏兮兮的,沾满了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鲜血。脚旁边是一堆被开膛破肚的动物,似乎有鸟,老鼠,还有什么大一点的,已经被剖得看不清形状了。 她就这么坐在尸体的环绕里,身边草叶簌簌垂低,野花枯颓。 池柚抬起头,看见了路灯下的白鹭洲。 那个高高的大人站在一道劈开黑夜的光里。 衣衫整洁,皮肤干净,睫毛都映着光的好看轮廓。 她们在漫山遍野里弥散着隐隐腐臭的夜风中,安静地对视。 一柱光,将这一幅画面生生撕裂成两部分。 花叶、古树、金属灯柱,都被渲染上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色调。 白鹭洲站在光明中,美好得像精品店橱窗里摇一摇会飘雪的水晶球。 池柚沉默地坐在黑暗里。 她仿佛一个永远只能趴在橱窗边,对美丽水晶球始终都可望而不可触及的孤独流浪者。 第012章 middot;回忆 middot;回忆 人身上会出现的最矛盾的特点是什么? 在索然平淡的前半生,白鹭洲对这个问题还没有确切的答案。 但遇到池柚之后,她觉得她似乎为这个哲学难题找到了一种解答方式。 父母的血无疑共同流进了池柚的身体。除了两个人冠绝众人的* 高智商之外,他们也为池柚的命运立下了完全背道而驰的风向标。 池秋婉的医者仁心。 孙金文的变态扭曲。 在他们的孩子诞生的那一刻起,他们二人满是差异的血液,就已开始撕扯起这个孩子的一生。 如果池柚只有池秋婉的基因,她便可以安心一头扎进纯粹的医者生涯,善良会是她唯一的本性。 她此生尽可以利用她的聪慧与学识,死骨更肉、触手生春,做一个会带来无数贡献的医学研究者,挺直腰背沐浴在所有人的称赞与爱戴中。 如果池柚只有孙金文的基因,起码她可以像孙金文一样沦为彻底的变态,不管法律和道德会怎样裁决她,她也能够平静淡然地面对一切。 就像孙金文临死前那样,至少,在自己的世界里是逻辑自洽的。 可池柚很不幸地各拥有了一半。 所以她残忍,嗜血。 可又善良,无辜。 她注定要一边划开血淋淋的筋肉,一边被自己的良知永无止境地痛苦地审判。 她注定是分裂的。 矛盾的。 自我怀疑的。 无法统一的。 在她的良知还没有被社会体系驯养成熟时,就会像现在这样。 她不懂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,不懂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,就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深恶痛绝地抛弃了。 因为不懂,所以走向崩溃。再分裂,质疑,歇斯底里,恶性循环。她的结局,似乎在开端时就已被谱写完成。 白鹭洲感觉自己都能一眼看到这片狼藉的收场画面。 可凭什么一个人的悲剧会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写定? 没有这样的道理。 不是吗? 白鹭洲从路灯的圆罩中走出,微微瘸着,不再像身处人群中时那般极力掩饰自己的腿脚问题,摇晃着走到池柚的面前。 老师。小池柚不确定地喊她。 白鹭洲来的路上走得太急,呼吸还有些不匀,轻声问:怎么不回家? 池柚:老师,您还愿意来看我? 她看起来好惊讶, 居然还会有除了家人之外的人找到这阴暗的角落,来看看她。 白鹭洲的心尖不由一痛。 她强压下情绪,又问:你不回家,在这里做什么?她眼神向下瞥,为什么要这么做? 小池柚看了看地上被剖得乱七八糟的动物尸体,沾满血污的手忙伸过去,把它们摆弄整齐。 我就是带点贡品来给爸爸,我看其他人来这里,不也带水果什么的 白鹭洲: 这世上恐怕只有池柚会拿这些东西来做祭品。 不过,在众多平平无奇的祭品中,孙金文恐怕也就只喜欢池柚这一份。 池柚收拾到一只小麻雀,像是在捡起它的这一秒,她才注意到麻雀耷拉着的小脑袋。她忍不住举起它,端详了一小会儿。 好可爱。 她由衷地夸赞,然后望向白鹭洲,静静的。 忽然,嘴角扯出一弧有些讨好的笑。 如果我死了,您会带着这样可爱的贡品来看我吗? 白鹭洲不置可否,反问道:你准备什么时候死? 我不知道。池柚低头,将麻雀摆在孙金文的墓碑前。 白鹭洲:你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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