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不见王(下) (第2/2页)
留在屋子里,就不会撞见这一幕。 退一万步,就算她走出了门,只要她没有穿过应急通道下到二楼,或者哪怕套房上了锁,她就不会听到乌利尔,不会听到门后的自己。 并非是她自己选择了命运,她只是在完成一套早已编排好的反应,像动物本能般响应光线、疼痛与恐惧,她也在响应“辖区”。 她吃药、做梦、起身、躲进消防通道、推门、窥探乌利尔…像一枚枚嵌进机制的齿轮,只要被触发,就会沿轨迹精准咬合下去。 “辖区”选择了她,不止如此,它还特意给她一把手枪。 它想让她干什么?一个念头如同冷针般刺入脑髓。她想转头逃跑,但那念头已经长出了触手,缠上她的意识。 它想让她开枪,把另一个“美娜”杀死。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卡住的声音,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“呃”,她控制不住地想咳出来。 她怎么能、怎么敢,冒出这么可怕的念头!她胆小到蜘蛛都得喊人来抓;老师养的观赏鱼跳出鱼缸,她甚至不能伸手捡,生怕碰到那层冰冷滑腻的表皮。 “有…有声音…”“美娜”听到了,她娇滴滴的惊呼从屋里飘出来,夹杂啜泣和恐惧,“外面!我听见了!求求你别这样……梅和托比真的会进来!” 然后,是乌利尔,他压低音调,温柔得过分,像用抚慰哄骗一个病人。 “不会的,别怕…不会看到。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?他们早该看到,早该知道。”他顿了顿,补上一句,“他们知道,反而更好,不是吗?” 美娜屏住呼吸,下一秒,她听见椅子轻轻后移的响动。乌利尔起身了,正向门口走来。他肯定是听见了,她发出的那声愚蠢的“呃”。 她脑中轰然一声,完了。 要逃吗?还是要动手? 如果她开枪,她不但要杀死那个“她”,还必须杀死乌利尔。确切地说,她得先击中乌利尔,否则毫无胜算。 毫无疑问,乌利尔会优先保护“美娜”,他会第一时间挡在她们中间,他可不是靠保镖簇拥着的肥胖长官,他的判断力、速度和近身搏击经验,都是空军兵标准。 他百分之百会把她的枪缴械。 她曾经用刀子对着乌利尔,他先举手投降,假意服软进了房子,一眨眼,他轻而易举出手,她的刀就掉了。 原本,他一开始就可以那么做,但他选择两人私密下动手。他一条腿顶住她两腿之间,让她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墙面上,动弹不得。 她扁平像只落网的蝠鲼,耳畔是低沉的私语:“你可以叫,叫了,托比就会进来,你是想现在向我投降,还是一会向托比投降…告诉我你的选择。” 乌利尔不需要用暴力强迫谁,他只要给你制造两个你都无法接受的选项,然后逼你在其中自愿崩溃。 美娜立刻做出选择。 她转身扑向阳台。就像“辖区”希望的那样,滑动门没有锁,咔哒一声滑开。 外头是暴雨,像水泥帘子一样砸下来,扶栏被风吹得湿滑冰冷。她来不及犹豫,甚至顾不得阳台离地有多高,直接跳了下去。 一瞬间,风抽打她的脸,空气变成刀片,她撞进雨后的泥土与草坪,肩膀狠狠一震,枪在她怀里砸沉闷的咚,她的右膝猛地磕在地上,感谢空军制式裤足够厚实。 她挣扎着翻身,浑身泥泞,耳边暴雨倾泻,她边逃跑边回头张望,幸好,楼上还没有动静。 四周空旷无垠。 这里是演练场,外围隔离区则是荒地,非军演期处于封控状态,既无岗哨,也无监控,形同废弃缓冲带。 没有战术掩体,没有光源指引,她只能向海岸线飞奔。 疗养记录里,米基也是向大海而去,唯一的区别是,她用双腿跑,而米基用四肢爬行。 杀了“美娜”,她就能脱出吗? 还是说,杀了“美娜”,她完成真正的转化,成为米基,成为“辖区”真正的产物。 她不知道。她只知道,她不能再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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